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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子胜:父亲的石头

2017年第64期第2

父亲的石头

文/吴子胜

我又回到老院子。这是春天,温和的阳光洒在山坡上,微风中有丝丝青草的气息。老院子静默着,若久远时光里的一口深井,破败的屋檐留下雨水的浸蚀,墙角的泥灰几近脱落,斑斑驳驳露出里面的石块,似往外渗着一股凄凉。门和窗户紧闭着,仿佛蒙在灰尘里的眼睛,门框上的年画被雨水冲得发白,剥蚀的漆皮一点点卷起。一切都在时光里漫漶、褪色。唯有那顶我熟悉的草帽还挂在椽头上,斜斜的影子,似凝止的时间。墙角里,一只老式木耧蜷缩着身子,裤管上还粘着的泥巴和草根,样子十分疲惫,但仍保持着行进的姿势……

这是把我养大的院子,自从父母去世后这里换了主人,我没有再踏进一步,我怕伤心。有一年,清明节回乡扫墓,在堂兄家,实在忍不住,顺着梯子爬上墙头,朝一墙之隔的那边望去,泪水瞬间模糊了我的视线。老院子满是我熟悉的气息,它的每一寸泥皮都勾留我的年轮,涂抹了我三十多年来来去去的身影。现在我心里只有凄凉,在风雨中支撑了几十年的老房子,在送走它的老主人后,依旧佝偻着身子,似在打量着我,低垂的额头,让我心疼。老院子让时光一天天走远,也让许多温暖的记忆破碎。站在曾经长大的天空下,仰望屋檐上那一抹阳光,遥想许多年前的情景,隐约听木门吱嘎着打开,母亲慢慢走出来,对着我微笑。半透明的光线里,柴垛、井房都涂上温暖的亮色,柴火在炉膛里噼啪燃烧,白色的炊烟从屋顶弥散开来,大门口,骤然响起急促的杂沓声,父亲和他的马车挟带着泥土的气息涌进来……

泪水悄悄爬出我的眼帘。我默默退出来,身后是一片沉默的石头,石头垒的猪圈,石头围的麦场,石头砌的树园子,墙头多已坍塌,散落的石块半埋在黄土里。当年,父亲盖这院子的时候,在这里栽下好多杨树,高大的树冠伸进半空,像手臂一样召唤在春风里,十里之外即可望见。眼前连一片树叶都看不到了,篱笆外,一朵黄色的喇叭花开得迷茫而孤寂。母亲栽下的那棵杏树还在,叶子已枯萎凋尽,只剩苍黑的树干和枯枝,硬硬地伸向天空,透出黄昏般的孤独。麦场上光秃秃的,只剩石滚子静静躺在那里,几只麻雀跳上跳下,玩它们自己的游戏。这里曾有一个很大的草垛,秋天的时候,父亲坐在这里,低矮的门楼,嵯峨的墙头,背后是褐色凝重的远山。父亲通常都在摆弄他的农具,一架老得筋骨松散的木耧,或者是一副牙齿豁动的犁耙。我每次回乡,转过山卯,最先看到的便是这些赭红色的石头,喊一声父亲,父亲从杂乱的石头堆里扬起头,紫铜色的脸膛上,沟壑一般的皱纹像新翻过的泥土。如今,门前空落落的,我的心里也空落落的。阳光无声地照在石头上,仿佛父亲的一件件遗物。

再次回到村子,发现越发荒敝了,到处拆得七零八落,颓圮的窑洞,废弃的院落柴门紧闭,一截截断垣残壁,兀立在乱石瓦砾间,发黑的断壁上还残留着一丝昔日的温存。曾经熟悉的巷道,一年年有多少人走过,掩埋在荒草之中,出现它上面的每一个细节都随风而去了。供水的石槽倒扣在墙脚,晨雾中,那个弓着腰牵牲口的人亦不知去向。唯有通往山后取水的小路,依旧曲曲弯弯盘绕在坡顶,如负重远去的背影。一条新修的水泥路,静默地从村头穿过,仿佛要把所有的目光从这里带走。

在村子周围,几辈人耕作的土地荒芜了,夏天的暴雨形成急流从高处冲下,冲垮地埂,又扯出几米深的壕沟,没有人再为它填一锹土了,剩下灰茫茫的草穗在风中乱舞。在村前起伏的河床和平坦的碱滩上,裸露着一块块砂田,砂田早已撂荒,疯长的野草像瘟疫蔓延,一眼望去,青缈渺不见边际,那些匆忙的背影再也看不到了。曾经这些青色的石头地上长满五谷杂粮,在麦熟的日子,原野上到处翻动金色的麦浪,满载庄稼的马车在山梁上荡起阵阵尘土,欢快的笑声和麦香随着热风四处飘散。麦场上,从早到晚响起石磙子“唧唧约约”尖细的音乐声,给村庄送来喜庆的气氛。而今,这一切都不复再现。

村庄没有走过百年。当年,祖父赶着他的羊群,来到这个避世的山旮旯,山前岭后荒无人烟。祖父被眼前大片碱草所吸引,他脱下避雨的毡衣,把鞭杆往地上一插,一个村庄的雏形就这样诞生了。以后,不断有衣衫褴褛的逃荒者来这里谋生,村庄的绿荫越来越大。他们在向阳的山坡上夯石盖房,在干涸的沟塬围堰耕荒,在遍是乱石的碱滩上铺砂造田,他们把汗水洒在这里,也把生的希望扎在这里。现在它荒蔽了,如同一棵老树,到了叶子凋尽的光景。村庄正在慢慢消失,不断有人举家迁徙,告别这块穷壤,他们怀揣着几辈人都不敢有的梦想,像鸟一样,飞向更远、更辽阔的天空,再也不会飞回来了。不知在他乡异地,他们还记得否,他们曾经是村庄的一粒草籽。

但有一些人则永远留在了这里,就在村子周围的山弯里,他们一个个安然地睡去了,阳光的绸缎覆盖在他们身上。在他们脚下,是他们辛勤耕作了一辈子的砂田。他们是村庄年代最久远的树,老干虬枝,根,深深扎进黄土。当有一天,他们握着锄头的手慢慢松开,像一片片落叶,慢慢从天空坠落,然后裹一身泥土,从此就永远沉寂在绵绵黄土之下。没有人会记住他们经历的苦难,人世对他们来说,就像是一道道坎儿,咬着牙才能走完长长的路,困顿、焦虑和惆怅,则是一路肩头上哗哗掉落的尘土,抖也抖不完。告别,就平静多了,不过一阵困倦、一阵迷糊,甚至连一点痛苦和呻吟都没有,就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像风一样掠过。他们带走了对土地的全部记忆,对村庄的全部记忆,留下的是他们带不走的石头。

在这些重叠的背景上,父亲的样子格外清晰,他拖着两条伤寒腿,一瘸一拐地走在干裂的土地上,满面尘土,十指苍黑,身子一摇一晃,地上的影子也变得忽高忽低。几十年,父亲不知疲倦地穿梭在一条荆棘丛生的路上,无论春夏秋冬,他的身影出现在荒塬、碱滩,出现在干涸的沟壑,总比清晨鸟儿的叫声醒得还早,他的一双手,从来没有停止在荒草乱石间纠缠。日子是一坡挣不断的荆条。父亲的一生,就像一只蚂蚁,把杂沓的脚印,流淌的汗水,全埋在漫漫黄土路上。

父亲是天底下最辛苦的农人,他种出的庄稼跟任何一种庄稼都不一样。父亲在一种极其干旱的石头地上耕作,这里的每一粒砂石都留下他密密麻麻的手印。黄沙弥漫的三月,他吆喝着牲口,在僵硬的砂石地上一寸一寸地开沟、下种。酷暑六月,他顶着炎炎烈日匍匐在热浪炙烤的石头地上一把一把地拔麦子。而在绵绵秋雨里,他还要赶着把砂石地翻抄上好几遍,以求保墒来年有个好收成。在父亲的瞳孔里,只旋转两种颜色,一青一黄,青的是麦苗,黄的是麦穗。父亲一生就活在麦子的呼吸里。麦穗灌浆了,他抹一把汗水,望望天空,把云朵悄悄收藏在胸中;麦子晒蔫了,他蹲在地头叹一口气,搓搓手,恨不能像河流一样,去浇灌那些干渴的根和叶。几乎年年都有这样的情形,父亲连续数个晚上沉闷地坐在炕头,听门外一阵紧似一阵的干热风肆虐大地,焦灼而无奈地等到天明。父亲种了一辈子地,盼了一辈子雨,在他的悲欢骨子里永远恣肆着河流的浩瀚与壮阔,哪怕天降一丝甘霖,也使他粲然欣然地绽放一脸汗水的笑涡。

父亲把这种苦力持续了整整六十年,六十年,周而复始,他的汗水滴在石头上,滴在岁月的河流里,没有声音,也没有影子。只有石头地上的种子年年发芽,年年开放美丽的花朵,那是父亲雕刻在大地上最精美的作品----是庄稼的花朵,开在父亲掌心里的花朵。

只是这幅作品太费工时了,它磨老了父亲的一生。当有一天父亲再也回不到地头,而是靠耳朵来倾听大地的声音,青翠的声音,金黄的声音,岁月的粉尘,在不知觉中落满他的双肩,这种连时光都无法带走的绵绵尘土,最终将他慢慢覆盖。

在门前东侧四五米的地方,原来有一块石墙圈起的菜圃,春天的时候,白白的细沙上面,长出一畦畦翡翠般的韭菜和萝卜。后来天旱,父亲将石头搬走,在原地挖了一眼水窖,还用砖石、土坯和黄草泥箍了个小水房。农闲时节,父亲赶上骡车,把水窖蓄得满满的。每天清晨,父亲把门前打扫得干干净净,然后在这里饮马、套车,默默打理农具。现在我看见这间小水房,就像看见了父亲,泪水止不住流下来。但我分明找不到父亲了,徘徊在老院子门前,我不知该去哪里。四月的风吹过来,一遍一遍掀动衣衫,仿佛还在絮叨那些已经远去的时光。阳光依旧,静静地照着一堵堵不会说话的石墙。我勾下头,白花花的碱土上,跳跃杂乱的影子,悲楚涌满心头。

父亲把他最后的身影留在春天,那时候,远处的泥土正酝酿绿色,而父亲只能坐在门前的大石头等待了,胸闷和气喘使他连呼吸都感到困难,他常常把头深深埋进怀里,脖颈像断了一般,听见有人打门前经过,他缓缓抬起头,无论大人、小孩,老远就召唤着,问地里的苗长多高了,草凶不凶,显得焦躁不安。然而,更多时候一天见不到一人,他就坐在石头上等啊、盼啊。泥土在开裂,庄稼在拔节,而父亲已无力亲自到地头看一回了。父亲走后,我们去拔庄稼,石头地上的麦子已经黄熟,一排一排整齐地长在犁沟里,沉甸甸的麦穗,随风摇曳着,汇成一个个金色的漩涡,从地的这一头汹涌到地的那一头。麦子是大地的色彩,它是父亲的呼吸和微笑么?站在麦田里,我泪如泉涌,就在三月,漫天黄沙里,父亲还在这里播种。我不敢想,身患重病的父亲,跟在牲口后双手用力扶着耧,身子前倾着,一步步昏昏前行的样子。父亲完成了他生命中的最后一次播种。

那一天,我看见父亲躺在医院洁白的病床上,像一片被吸干了水分的枯叶,浑浊的眼神停在天花板上,手和脸炭一般焦黑。这个在大地上行走了七十五年的生命,在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后,终于软绵绵地倒下了。在我眼中,父亲就是一块坚韧的石头,他把生活的重担默默扛在肩上,而把自己承受的那份凄楚和悲凉,暗暗吞咽在肚里。他曾为凑足我的学费而冒着漫天风雪四处借债,回来后一脸喜悦地把钱塞到我手里,兴奋得像捡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他曾下到百米之下废弃的煤窑捡拾那些遗落的煤渣,来抵御慢慢严冬;他甚至跑到几十里外打过的麦场上,打扫那些被风吹落的秸秆和秕穗。我还想说,父亲的肩头一直是我成长路上最温暖、最坚实的精神依靠,我曾无数遍地给自己鼓劲,也不止一次抬头仰望匆匆前行的父亲,从他坚毅的目光中汲取力量和勇气。没有父亲,我真不知道我人生的路标指向何处,我的天空将会是怎样暗淡?直到这一天,父亲负重的身体突然一倾,一块巨大的石头,猝然碎在我面前。

我心里一阵难过,我突然意识到,这也许是我最后陪伴在父亲身边了,我们父子共同走过四十年的人生之路即将结束,一场更大的暴风雨将席卷我的天空。在一片黑暗笼罩的背景上,我看见,一丝微弱的灯光,远了又近了,近了又远了……

我想起许多年前的一个冬天,地上铺着雪,我和父亲去滩上拣拾烧炕的柴火。天阴沉着脸,风带着尖啸,从雪棱上抓起沙一般的雪粒扑打在脸上,刀割一般生疼。父亲扛一把镢头,目光不时左右张望,他在找寻那些露在雪原上的“黑点”。黑点实际是一些沙窑的洞口,上世纪六十年代,来自五湖四海的人在这片干涸的河床上压砂造田,留下许多“走耕”的遗迹,隐蔽在避风的山弯里,冬日撒养的牲畜多在窑里避寒过夜,留下厚厚的畜粪。父亲走在前头,发现一个洞口,立住脚,伸长脖子,探宝似的朝里张望一会,再用鼻子嗅嗅,片刻,递过一个诡秘的笑,猫腰闪进窑里。我跟着进去,黑乎乎的窑里阴暗潮湿,散发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气味。历经漫长的严冬,地上的畜粪结成石板,铁刃落下去,只留下浅浅的白痕。而父亲劲头十足,不停向手心啐着唾液,将镢头高高抡起,腾腾热汗从他面颊浮上来,胡子和眉毛都凝成白霜,粪渣不断溅到他脸上、发上,甚至嘴上。还不到五十岁的父亲,甩开膀子干活时,就像一台停不下来的铲车,浑身似乎有使不完的劲。

父亲没有走过这个夏天。急救车经过五个多钟头的颠簸回到村子,在穿过地头时,昏昏沉沉的父亲忽然睁开眼,他要停车,他要亲眼看看自己种的胡麻长多高了。我们把父亲从座位上扶起,他的手背还扎着吊针,鼻孔里还插着氧气管。当父亲颤颤巍巍地挪到窗前,弓着身子,隔着玻璃,向他垂拜一生的大地投去最后一目,蓝色的胡麻花开得像漫天的星星。父亲在作最后的道别,这给予了他生命又毁灭了他全部希望的土地,成为他的宿命。父亲从治病到去世不过一月,他不甘心,即使在医院的病榻上,他都不相信自己真的会倒下。他有着太多未了的心愿,直到临死的那天,他还无不悲伤地对我说:苦了一辈子,什么都没挣下!

父亲生命的指针停止在一个漆黑的夜晚,那一刻,天空降下细雨,冷冷雨丝打湿我的心,也为父亲的一生合上帷幕。冷雨裹走了父亲,更使我惨怛于心,一个生命突然撒手的刹那,竟那般急遽,如一缕青烟,倏忽消散得无影无踪。父亲说过,他要等到庄稼下来,可他坚持不到这一天了。那个清晨,我看见父亲平躺在棺木里,脸色青灰,两条伤寒腿因为关节严重变形而无法并拢,不得不垫上许多松枝和黄纸。他的两只手半握着,手掌上还留着厚厚的老茧,指甲缝里全是绿而发黑的泥土。在他的枕边,放着一株半黄色的麦穗,这是父亲种的最后一茬庄稼,也是人世的最后一颗粮食。人们来来往往,从他前面走过。他们在为父亲忙一件大事,而且是唯一的一次。但父亲看不到了。对他来说,我的泪水与他没有关系了,那些被他一生视作心爱宝贝的镰刀、锄头和犁,与他没有关系了,他苦心经营了一辈子的几亩薄田,都与他没有关系了。当父亲的棺木被乡邻们簇拥着抬出村子,我知道,父亲的苦难结束了,他曾经的愿望,还有他临死抱有的种种遗憾,都化作烟尘散尽。

父亲走完了他穷困的一生,在这个世界,他承受了太多的磨难和艰辛,而在那个世界,不会再有让他愁心的事了——他不用为我的学费再去四处借债,不用为母亲整夜的咳嗽而无奈地坐到天明。父亲终生都在为摆脱贫穷而苦苦挣扎。当他卸下这人世的负重,就意味着他挣脱了所有的苦难,这是彻底的解脱。只是,父亲不会知道,在他走后不久,母亲也急匆匆随他而去了,他们住了四十多年的老院子越来越破败不堪,他精心呵护的几亩薄田被荒草无情地占据了,他亲手栽下的几十棵白杨树全都死光了。他的这些石头,这上万块大大小小的石头,此刻,就沉默在我眼前,成为我心中最大的疼痛,我最不忍面对的伤感旧物。

没有父亲,村庄是空洞的,风也是空洞的。整一个上午,我独自在村子里游荡。父亲没有了,屋檐没有了,我漫无目的地走,孤独像一口冰窖。好几次我都停下步,怔怔回望,感觉父亲正从山路的拐弯处蹒跚走来,耳边回响起他悉索的脚步声。但我什么也没有等到。我登上山头眺望,可是,整个原野都是空的。荒芜的山弯里,父亲种过的石头地已被荒草遮盖,快四十多年前的那个上午,我们一起开挖的水渠,依旧斜斜地拦在半山腰。而我却看不到父亲了。空荡荡的荒野,无边的野草,犹如尘世的灰烬,遮蔽了我的双眼。

唯一,父亲的老院子还在。他戴过的草帽还挂在椽头,草帽已经发白,边沿脱落了半圈。他亲手编织的芨芨草帘还挂在车棚上,色泽还那么金黄。还有他用过的锨、杈、铁锤和镰刀,一件件蜷缩在墙角,它们清冷的样子让我心痛。老院子满是我熟悉的气息,这气息已渗入我的骨髓,化作我体内的血液流淌。如今父母走了,老院子只剩一只空壳,只有屋檐上的阳光还那么新鲜,像抹不去的记忆。对我来说,这里的一切都成遥远的梦,那些曾经渗透在我生命中的东西,灶台、炕头和温暖的火炉,都远我而去,我所有的牵挂也已化作尘世的灰烬。抚着老院子粗糙的泥皮,我伤心地闭上眼睛,我知道,我与老院子的缘尽了,我与它这一世的情感的链条,断了。

也许,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会渐渐淡忘这个村庄的,淡忘这里的一草一叶,一沟一壑,淡忘这柴垛、炊烟,还有黄昏里静静伫立的石墙。时光的流失,就是一个不断埋葬的过程,包括父亲住了几十年的老院子,终将有一天被时光彻底埋葬。到那时,在这个世上,在这个小小的村庄,就真的不留父亲的任何痕迹了。

只有阳光不会被埋葬。阳光不老,每一天都跳跃着新鲜的光束。阳光进入泥土,催生万物,生命才得以在大地上延续。阳光照耀的日子,给我们的村庄留下太多美好记忆,给我们的生命留下太多美好记忆。石头也不会被埋葬,即使过上千年、万年,即使这个村庄完全消失了,它们也不会消失,它们是生命留在大地上的脚印,是父亲的石头。

2017、8、13-14改

注:本文内容选自吴子胜老师博客。图片为大靖岩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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