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尔果斯泡沫”“避税天堂崩塌”“霍尔果斯生死劫”“注册经济大逃亡”……随着这些污名化的标签贴到霍尔果斯身上，在过去的一年时间里，这座边境小城迅速从影视行业小圈子中的热门地变成了被大众所熟知的符号。

“（去年）霍尔果斯真的是躺枪。”一位霍尔果斯的政府官员对红星新闻感叹，“霍尔果斯的优惠税收从2012年以来就一直是这样，且涵盖了农林、水利、汽车等35个行业，千余个细分领。但去年影视行业的‘地震’太大，没办法。”

中哈霍尔果斯国际边境合作中心

因为影视行业的起起落落，霍尔果斯这座边陲地标成为了一座“网红城市”。而“行业地震”后的今天，霍尔果斯的影视行业恢复了平静。

位于连霍高速公路终点的霍尔果斯，既是我国丝绸之路经济带的重要核心节点，也是新亚欧大陆桥重要的咽喉地带，什么才是霍尔果斯“安身立命”的产业？什么领域在霍尔果斯最为活跃？霍尔果斯的未来又将如何发展？

金字招牌“口岸经济”

毗邻中亚五国 拥有绝佳边境贸易优势

一百多年前，在霍尔果斯的山野深处，西出的商队带着骆驼和货物从这里经过，沿着古丝路的北段，向中亚的腹地一路进发。虽然位处西北边陲，但互市通关打破了霍尔果斯的封闭，东边为中国内陆，西边毗邻中亚五国，霍尔果斯拥有绝佳的边境贸易优势。

7月3日~6日，在走访霍尔果斯的几天中，红星新闻记者发现，经过了几年的建设，这座年轻的城市景象已经看起来与其他县城没有多大差别了。不一样的是，共享单车、网约车这些城市交通常用的APP在霍尔果斯毫无用处，打开美团外卖平台，也仅只有“德克士”一家入驻。

早上8点，中哈霍尔果斯国际边境合作中心入口处排起长龙

不过，在中哈霍尔果斯国际边境合作中心却是另外一幅光景：早上7点过，合作中心的门前就开始熙熙攘攘排起了长队，到上午9点前已经是约千人的长龙。

红星新闻在现场随机询问了五位排队的市民，均来自于其它省份，其中两人是做批发的商家，三人是慕名而来的游客。一位来自河北的商人告诉红星新闻，他以前在浙江、四川等地做过服装批发生意，这次是专门到霍尔果斯来寻找商机，因为很看好这里的边境贸易。

中哈霍尔果斯国际边境合作中心里面穿行的公交

中哈霍尔果斯国际边境合作中心于2012年4月正式运营，是我国与其他国家建立的首个跨境边境合作中心，总面积5.28平方公里，其中中方区域3.43平方公里，哈方区域1.85平方公里。两国公民和第三国公民，无需签证即可凭护照或出入境通行证等有效证件出入合作中心，实现面对面商贸洽谈和商品交易。

红星新闻记者进入合作中心后，也第一次感受到这座城市“人头攒动”的热闹和人气。在合作中心最为热闹的“中科国际贸易中心”，记者注意到，中哈两国的汽车在合作中心自由穿行。据介绍，由于免税等优惠，每天都有2~3千位哈萨克斯坦的“背包客”在此购买毛巾、衣服、雨伞等货物，再运到哈萨克斯坦售卖。

7月12日，红星新闻收到来自霍尔果斯一位政府官员的邀请：“中国‘美妆小镇’7月18日盛大开业，邀请您一起见证”。红星新闻记者注意到，这座即将开业的“美妆小镇”正是位于“中哈霍尔果斯边境合作中心”的义乌国际商贸城中。据介绍，占地面积两万平方米，是霍尔果斯最大的进口化妆品免税城。

中哈霍尔果斯国际边境合作中心的义乌国际商贸城

除了上述“美妆小镇”，红星新闻记者在合作中心的“义乌商贸城”中发现，一楼有许多手机柜台。这是与深圳华强北合作，准备在霍尔果斯当地建设西北最大的手机、无人机、电动玩具等电子产品交易市场，引进数百家电子零售商进驻。“这个也很快就会开业了。”这位政府官员称。

在义乌商贸城中，年近50岁的商户李宝山告诉红星新闻，作为霍尔果斯本地人，他曾去过甘肃、云南、四川等多个地方做生意，甚至在哈萨克斯坦也待过几年。不过随着合作区的建设，他的小店入驻在此，自己也在霍尔果斯稳定下来，还买了房子。

合作中心在霍尔果斯的地位，2017年霍尔果斯政府工作报告中用了“金字招牌”来形容。但对于我国出口商品“走西口”的重要集散地霍尔果斯最活跃的领域，口岸经济远不止这一个园区的内容。

等待通关的哈萨克斯坦货车

根据霍尔果斯海关统计，2018年霍尔果斯区域（含中哈霍尔果斯国际边境合作中心和都拉塔口岸）进出口货运量3574.26万吨，同比增加23.3%；贸易额1352.54元，同比增长22.27%。货运量、贸易额分别占新疆的60.14%、45.53%，居全疆之首。

资料显示，霍尔果斯是我国1983年第一批对外开放的陆路口岸，目前也是我国西部地区基础设施最好、通关条件最便利的国家一类公路口岸。

此外，中欧班列的运行也给霍尔果斯进出口助力不小。具体而言，2018年霍尔果斯海关监管中欧班列18条线路、2055列，占全疆开行总量的44.1%，同比增长146%，货运量202.84万吨，同比增长133%，贸易额达136.82亿美元。

薄弱的“实体经济”

发力五大产业基地 已有具体项目落地

不过，对于实体经济的发展，霍尔果斯市长杰恩斯·哈德斯连续在2017年、2018年政府工作报告上都用了“薄弱”二字来总结。

2017年，大量公司的注册让霍尔果斯一夜“暴富”。由霍尔果斯公布的统计数据显示，霍尔果斯2017年地区生产总值（GDP）增长15%，财政收入达到25.22亿元，同比增长75.5%。五年内，霍尔果斯的财政收入增长了5.5倍多。

不过，大量的企业注册大多来自于金融、影视、文化传媒和信息科技等第三行业，并没有对工业产生的直接贡献。以一组数据来说，2017年霍尔果斯工业增加值1.32亿元，增长19.0%，但考虑到这一年的固投增长达到44.8%，这个数据并不好看。

到了2018年，随着影视行业的潮退，霍尔果斯的GDP增速又降为10%。实际上，霍尔果斯也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峻。“实体经济薄弱，规上企业较少。”杰恩斯·哈德斯称。

地上堆放着商家交易的货物

从披露的信息来看，霍尔果斯已经把发展实体经济作为主攻方向，“以进出口贸易和加工制造为重点，以综保区、南部工业园区为载体，以科技创新、金融服务、人力资源为支撑，着力打造农副产品深加工、木材加工、纺织服装、机电设备制造、生物制药五大产业基地”。

据伊犁日报报道，上述五个产业也是2019年霍尔果斯招商公司的重点。仅在2月28日，霍尔果斯经济开发区（市）举行2019年重点招商项目集中签约仪式现场，达成签约项目就有40个，总投资额253.8亿元，涉及机械生产加工、农副产品深加工、纺织服装等领域。

“目前五大基地已经有具体项目落地，但现在暂无具体数据。”霍尔果斯市一位政府官员告诉红星新闻。

此外，霍尔果斯为了解决人才缺乏的问题，从去年4月就出台了引进高层次紧缺人才的相关办法。根据该《办法》，霍尔果斯面向全国引进在国内外有重要影响的国家级和省（区）部级有突出贡献的各类专家、学者以及获得硕士以上学位或具有高级专业技术职称（资格）人员。

其中，对符合条件的人才在霍签订5年以上服务协议的，博士或正高职称人才、硕士或副高职称人才、紧缺专业“双一流”等重点高校本科学历大学生分别给予25万元、15万元、10万元的安家费，享受120平方米、100平方米、80平方米住房一套，服务期满直接赠与。

中哈霍尔果斯义乌国际商贸城

在霍尔果斯的走访中，多位本地人告诉红星新闻，霍尔果斯的房价在前两年大幅上涨。“我15年买的房，那时候每平方米才2000多元，现在要4000多元了。”在义乌国际商贸城，一位本地商户告诉红星新闻：“不过现在修的小区都很好，有电梯，环境也好。”

另外一位在霍尔果斯开出租车的四川司机告诉红星新闻，她“北漂”过、“深飘”过，最终在5年前来到这里。丈夫在霍尔果斯做生意，她开出租车，2016年在霍尔果斯买了房。“买的时候房价不算贵，这边机会多，我们现在准备在这里定居。”听闻记者也是四川人后，她又感叹说：“以后老了，还是想回四川养老。”

“旅游经济”被看好

城市建设如火如荼 多个旅游观光建筑动工

在霍尔果斯，亚欧北路的全季酒店曾是整个市内最“商务”的地方。

全季酒店所在的琪瑞大厦

全季酒店所在的琪瑞大厦背后是霍尔果斯国际商贸中心，范冰冰为法人代表的无锡爱美神影视文化有限公司就注册在此；往西北方向步行700米，便可以到达霍尔果斯的国门风景区；甚至霍尔果斯招商局都曾设在琪瑞大厦三楼。上述政府官员称，这也是方便企业和政府的沟通。

据当地的出租车司机介绍，前两年，来进行公司注册或其他事物的商务人士都住在这家酒店。“今年不一样了，又新开业了一家维也纳酒店，现在维也纳是霍尔果斯最高档的酒店”。

在红星新闻记者走访的几天里，不论是中哈霍尔果斯国际边境合作中心，还是霍尔果斯的城区，都有很多塔吊在工作，许多地块正在修建房屋。上述政府官员介绍，除了很多商用写字楼、居民住宅正在修建，霍尔果斯也有很多旅游观光建筑已经动工。

从全季酒店俯瞰霍尔果斯，多个地块正在建设中

该官员告诉红星新闻，在合作中心，将修建一个300多米的“丝路明珠观光塔”，“这将集观光、餐饮、娱乐、购物为一体的标志性建筑，在建筑的顶层也会开一个高级的旋转餐厅”。此外，还计划在此修建一个“天空之眼”，即一个地板透明的高空圆桥，供游客游览。

红星新闻记者发现，在霍尔果斯2018年政府工作报告中，“大力发展旅游”是杰恩斯·哈德斯在总结霍尔果斯2018年“全力推进”的三大重点工作之一。而霍尔果斯政府网站的资料显示，目前，霍尔果斯已与旅游投资企业签订了滑雪场、中亚风情街、极限飞球、影视文化高科技创业园、天盛丝绸之路旅游谷和天盛美高梅国际大酒店项目等项目，涉及文化、娱乐、酒店住宿等多个领域。

霍尔果斯仙桃国际酒店的开办者李玄靖告诉红星新闻，在霍尔果斯，他最愿意尝试的投资领域是文化旅游产业。

李玄靖认为，文化旅游产业是目前最值得投资的领域。“目前来看，霍尔果斯整体的政策引导下，未来的经济发展肯定会是一个很好的局面；我认为除了口岸经济的发展，人的聚焦首先需要餐饮、酒店这些商家的入驻，而且政府也在对文化旅游业进行引导。”

通过两代人的积累，李玄靖家族的生意已经延伸到了餐饮、酒店、地产等众多领域，“未来的投资还是会以文化旅游业为基础，不限于酒店或者地产，也许是修建景区、度假小镇等项目。”李玄靖称。

红星新闻记者 俞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