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年前的那个初夏,1925年5月,日商内外棉七厂工人、共产党员顾正红遭资本家枪杀,引起国人强烈反弹。5月30日,上海工人、学生数千人在租界各主要道路游行示威、发放传单,抗议暴行。
公共租界巡捕在南京路开枪镇压,当场打死11人,被捕、受伤者无数。由此引发全市工人总罢工、学生总罢课、商人总罢市和声势浩大的反对帝国主义的游行示威,此即为著名的“五卅惨案”。
五卅惨案时南京路上的巡捕
关于“五卅惨案”,相关研究与回忆文章已不胜枚举,然而鲜为人知的是,当年刚刚创办不久的友联影片公司曾经在五卅当天及之后数日,拍摄了一部有关该惨案的纪录片“五卅沪潮”。
关于这部影片的拍摄过程,以及拷贝日后的命运,当时在友联公司担任编剧的徐碧波在1957年的《中国电影》杂志上曾专门撰文叙述。这里选取部分内容,谨以此纪念“五卅惨案”94周年。
纪录片“五卅沪潮”的拍摄经过
徐碧波
当时,上海影戏公司正在风起云涌,刚刚创办的友联公司在五月卅日那天,曾及时拍摄了有关惨案的纪录片。该公司创办人陈铿然和影摄师刘亮禅,那时都还只是二十二、三岁的青年,他们不拍危险,在出事后一小时就由司机胡廷芳驾了汽车,飞速赶赴南京路现场,出其不意冲着捕房门前拍了正在冲洗血迹的一些镜头。
巡捕看见他们后,立即派马队追赶汽车,在新世界附近(南京路西藏路口)勒令停车搜查。幸亏女演员徐琴芳把那具小摄影机“埃摩”藏在下身大裤管里(当时妇女都流行穿大裤脚管的裤子),所以没有搜查出来,省却了好些麻烦。汽车驶出了戒严地带,还在四周拍了一些惨案发生后的凄凉景象。
陈铿然(右)、徐琴芳(左),两人后结为夫妻,成就一段佳话。
6月2日上午,他们又感到库伦路验尸所,想摄取烈士的惨死遗容,但因这里是属于公共租界管辖,没有拍到。后来通过工商学联合委员会的介绍,到南码头同仁辅元堂拍到5具牺牲了的烈士的尸体。
当时尸室内光线太暗,用“埃摩”镜头很难把死者面部拍清楚,经陈、刘二人仔细研究后,并经该堂工人大力帮助,在屋顶上开了个临时天窗,又费了好些周折,才拍好这几个镜头。
当天下午,同济大学全体学生抬了尹景伊烈士的棺材游行街市,从斜土路走到徐家汇东谨记路的齐鲁别墅,沿路之上,友联公司也把这些沉痛的场面摄入镜头。
五卅部分烈士遗容
最使人感动的,是在医院里拍摄重伤者的几个场面。当时指定收容重伤者的医院,只有白克路的宝隆医院和山东路的仁济医院。这两个医院周围满布了武装岗警,极难进去。
可是富于正义感的医师们,眼看同胞们惨遭屠杀义愤填膺,经工商学联合委员会的联系,他们就答应帮忙,由他们把摄影器具藏在手提药箱里夹带进去,摄影人员也乔扮了护士和助产士混了进去。
病房外虽有人巡逻,可是得不到医生的允许不能进入病房,所以在摄取重伤者的镜头时不致受到阻碍,这些镜头也就拍得比较多。
五卅惨案现场
他们还拍摄了其他的许多镜头,如英军在黄浦滩登陆示威,租界上武装商团作恶帮凶,上海大学被封闭,各学校罢课,学生沿途演讲,工商界散发传单,商店罢市以及群众集会等等场面。
有些场面是摄影师冒了绝大危险偷偷拍摄来的。共剪辑成三本,字幕是由我编写的,片名定为“五卅沪潮”。记得有这么一个特写镜头:一个医生手掌心里托着一粒刚钳出来的子弹,我用愤激而讽刺的口吻写道:“呜呼!这是帝国主义的恩赐!”
《申报》上关于五卅惨案的报道
此片完成后,租界上当然是禁映的,只好再当时西门和闸北比较小的电影院里放映,那时友联还没有拍出长故事片,就加在别家公司的正片前放映。在苏州也放映过。这已是32年前的旧事,大家恐怕都已淡忘了。
在拍摄这部新闻纪录片的时候,工商学联合委员会方面有一位青年(名字记不起了)常来联系。值得一提的是,当时友联公司曾把一个拷贝赠送给上海工商学联合会。那年6月27日,上海学生联合会还借老西门方浜桥的“共和影戏院”放映“五卅沪潮”和另一部故事片“一年前”,把全部收入接济了罢工工人。
友联公司地处闸北,后来两次为日寇兵火摧残。这部影片的底片早已消失,正片也无处可找了。但不知赠与工商学联合委员会的那个拷贝还在人间否?
位于上海人民广场的“五卅运动纪念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