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苏索
唐伯虎：醉翁之意不在酒，
在于书画之间。
说到唐伯虎，你首先想到什么？
大部分人都会说是唐伯虎点秋香。
在影视剧里，他简直就是人生赢家：书香门第，才华横溢，风流倜傥，明代“国民老公”一枚。
但实际上，他和大多数人一样，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时而颓废，时而奋进。
在人生低谷，也会逃避、抱怨，区别在于如何脚踩绊脚石，走出低谷。
01
唐伯虎16岁便考中府试秀才第一名，轰动了苏州城。
18岁娶徐廷瑞的次女徐氏为妻，且很快就当上了爸爸。
可年仅26岁的他，已有白发，还写了一首诗——
白发
清朝搅明镜，元首有华然。
怆然百感兴，雨泣忽成悲。
忧思固逾度，荣卫岂及哀，
夭寿不疑天，功名须壮时。
凉风中夜发，皓月经天驰。
君子重言行，努力以自私。
年级轻轻就有白发？是的，还不少，但这不是遗传，兴许是上天对他的考验。
此诗不仅感怀人生寿夭无常，也有生死别离的凄凉和悲壮。
1491年，他21岁，好友刘秀才病逝，仅年长他2岁。
1493年，他的启蒙老师沈隐君离世，“姑苏长洲人，死于弘治六年五月，年七十。”
1494年，他24岁，父亲逝世，而后其母亲、妻儿、相继离世，最后连妹妹也自杀了。
他在妻儿离开后还写的这首：
伤内
凄凄白露零，百卉谢芬芳；
槿花易衰歇，桂枝就销亡；
迷途无往驾，款款何从将；
晓月丽尘梁，白日照春阳；
扰景念畴昔，肝裂魂飘扬。
经历这次家变，家境逐渐没落，人也跟着颓丧起来。
好友祝枝山看不下去，劝他别忘了父母之言，潜心读书准备科考。
于是，他告诉好友，给他一年的时间。那一年里，他闭门读书，不出所料，1498年，唐伯虎高中应天府乡试第一。
生活有时候就是猝不及防地给你一巴掌，但不能一味地忍让。
你总得做点什么，让生活好看。
唐伯虎写了一首《上吴天官书》：
“若肆目五山，总辔辽野，横披六合，纵驰八极。无事悼情，慷慨然诺。壮气云蒸，列志风合。戮长猊，令赤海。断修蛇，使丹岳。功成事遂，身毙名立。斯亦人士之一快，而寅之素斯也！”
虽然亲人大多不在了，但名气已经有了，也应当快乐。
02
乡试过后，便进京科考。
本以为前途一片光明，可不慎卷入了一场作弊案。
在上京前，唐伯虎认识了富二代徐泾。他没经住徐经奉承，两人一同乘船进京会试。
考试时，大部分人交了白卷，而唯独他们俩回答得很好。
还没放榜，就遭到质疑，被华昶上奏给了当时的皇帝。
虽最后不能证实唐伯虎作弊，但徐泾承认给过主考官兼出题人程敏政钱财。
最终俩人被取消成绩，贬为吏，且不得为官。
此事一出，坏了名声，毁了前途。
尽管官途被毁，他仍坚辞不去做县衙的一名小吏。
回到苏州后，村里人对他指指点点，仆人也都敢顶他的嘴了。
连他的第二任妻子跟他吵架，最后只好休了她。
此时，心灰意冷的唐伯虎，决意出去游历一番。在闽、浙、赣、湘等地玩够了，才回苏州。
之后，大病了一场，治疗好长时间才好，心绪也总算是好了些。
自此，在江南的温柔乡里，唐伯虎过起了狂放不羁的生活，酗酒、狎妓，卖画为生。
他在一首诗中写道：
“不炼金丹不坐禅，不为商贾不耕田。闲来写幅青山卖，不使人间造业钱。”
但诗画卖得并不好。
这我们可以从《贫士吟》中知道。
贫士吟
十朝风雨若昏迷，八口妻孥并告饥。
信是老天真戏我，无人来买扇头诗。
青山白发老痴顽，笔砚生涯苦食艰。
湖上水田人不要，谁来买我画中山。
不过，这看似为了生计的画作，却悄然奋起。
03
光明的前途已成过眼云烟，加之世态炎凉，冷眼迭加，他渐渐地将重心转移到写诗画画上。
他曾感怀道：“不炼金丹不坐禅，饥来吃饭倦来眠。生涯画笔兼诗笔，踪迹花边与柳边。”
这是对现实的低头，也是对后半生的概括。
虽然在生活上放浪形骸，十分颓废，但在吟诗作画上，却不断进步。
在《文苑二》中，是这样评价唐伯虎的诗文的：
“寅诗文，初尚才情，晚年颓然自放，谓后人知我不在此，论者伤之。吴中自枝山辈以放诞不羁为世所指目，而文才轻艳，倾动流辈，传说者增益而附丽之，往往出名教外。”
读书时，他的诗文多为想象，譬如“侠客重功名，西北请专征。惯战弓刀捷，酬知性命轻”的边塞精神。
家变后所写的《白发》和《伤内》虽伤感，但感情真挚、自然。
而在《百忍歌》就显得有些小心谨慎。
“百忍歌，百忍歌，人生不忍将奈何？...是也忍，非也忍。方寸之间当自省……”
这是科举案后所写，毕竟心有余悸，与之前的相比，气势明显弱了很多。
再晚些时候，诗文就有些自怜和及时行乐的感觉，比如《桃花庵》和《贫士吟》。
知命之年，他的诗文就较为开阔、旷达。譬如这首：
言怀
笑舞狂歌五十年，花中行乐月中眠。
漫劳海内传名字，谁论腰间缺酒钱。
诗赋自惭称作者，众人多道我神仙。
些须做得工夫处，莫损心头一寸天。
还有那首绝笔：
生在阳间有散场，死归地府也何妨。
阳间地府俱相似，只当漂流在异乡。
从唐伯虎写诗文的变化中，我们可以看到他的心境变化，这也是他的成长过程。
一个年轻人，在众人的追捧下成长，很难不持才傲物，家变和科举案虽算倒霉，但也是考验。
但他从一个有才却目空一切的解元，到一个有才又有情怀的诗人，何尝不值？
04
除了诗文，世人更为推崇的是他的书画。
且与他同时代稍微晚些的画家也曾赞叹过：“南京解元唐伯虎，小涂大抹俱高古”。
在他的画里，我们能够看到文人画追求的安静又细腻的趣味。
唐伯虎《函关雪霁》
不过，唐伯虎更加被普通百姓喜欢的是他的美人图。
有生命力的作品，是经得起时间考验的。
五百多年后的2013年，《庐山观瀑图》拍出了5.9亿美元的天价。
真是应了唐伯虎的那句：闲来自写青山卖，不使人间作孽钱。
《庐山观瀑图》
06
唐伯虎卖画为生时，写道：“立锥莫笑无余地，万里江山笔下生。”
他仅以次为生，却不料成了16世纪中国画具有代表性的画家之一。
成了明代著名的画家、书法家、诗人。
他不只是“初尚才情，晚年颓放”的唐伯虎，他也是奋进的浪漫主义艺术家。
颓放的背后是艺术的奋进，假如唐伯虎没有卷入科举风波，顺顺利利地就成了官员，那那今天的唐伯虎还会是大家心目中的那个风流才子吗？
他可能是个爱喝酒的清官，也可能是个风流的官员，但不一定是浪漫主义文人。
他生命的底色，是他自己一笔一画地勾勒出来的。
他在世俗世界里混的一地鸡毛，却在艺术世界里得到了欢畅自由。
愿世人在对这个旷世才子唏嘘的同时，能欣赏他那惊人的才华，也能在属于自己的领域里奋进！